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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山村救灾录:消失的手机信号回来了,救援和抢修还在继续

发布时间:2023-08-07 23:20:11 来源:澎湃新闻

距离洪水奔袭而来那天,已过一周。

北京西部,房山区、门头沟区的山区受灾严重,当地村镇经历洪灾后正艰难恢复。救援和抢修还在继续,恢复通信后,通往一些山区村庄的道路仍待疏通。

北京蓝天救援队员赵韩松介绍,城区救援,物资、人员调配难度较小,可以运用冲锋舟、推土机等设备,对救援有极大便利,但山区不同,“全靠人走进去”。


(资料图)

灾后

8月4日,中交路桥北方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人们已在北京市门头沟区妙峰山镇水裕嘴村工作了3天。他们调来6台装载机,以及挖掘机、吊车等,清理淤积到小腿高的泥土和石块,以打通村内主干道。

水裕嘴村位于永定河畔。村里的桥上,穿着绿色反光背心的工人们顶着日头,用铲子清理缠在护栏上的树枝。他们带着消毒液,消杀也在同时进行。

这时,水裕嘴村几乎还有一半地面上有积水。山上仍有水不断流下,工作人员调来了抽水泵,正寻找合适的抽水位置。该公司的总工程师黄增财估计,速度快的话,3天到5天内能把这个村子疏通完。他在北京待了15年,往年没见过这里发生这么严重的山洪。

7月29日至8月1日的那场暴雨后,北京连日高温,许多村民屋里的水很快退了,留下散发着腥味的淤泥。门头沟区潭柘寺镇南辛房村村民古钰刚装修不到一年的房子被冲毁。她说,装修花了20万元。7月31日上午,她和家人搭上铁梯子,从邻居的房顶逃跑。洪水过后,她家墙上的水印接近天花板。

洪水过后第二天,她就冒雨回到村里,一趟趟地进出被淤泥掩盖的房间,翻找可用物品。有一次她进去时踩滑,手臂撞在玻璃碎掉的窗户上,去医院缝了8针。8月3日这一天,她捡出一支明黄色的手持风扇、一个钱包和一瓶染发剂。她转手扔开染发剂,“没用了”。

南辛房村有一株古老的槐树已在这里生长了三四百年。老槐树的树枝和枝叶向四周伸展,其中一根手臂粗的枝桠在洪水中被折断。附近一根埋进路面的电线杆,也被大水连根拔起,冲到五米开外,斜斜地躺着。

南辛房村,村民在破损的房屋前。在北京西部,107国道通往房山区,108和109国道则在门头沟区的山区蜿蜒深入。要到达那些沿着河谷、溪流分布的村庄,这几条路最为便利。一些村子距离最近的城区仅二三十公里,本地人每日驾车去城区上班,也有租户租在村里,公交大巴也很便捷。暴雨引发的次生地质灾害阻断了这些通道,通讯中断,人们一度失去了京西山区许多村子的消息。7月31日上午,K396、K1178、Z180三辆运行在丰沙线上的列车乘客与乘务组,因雨受阻滞留,一度与亲友失去联系,最终在各方努力下被安全转移。

一名武警指导员记得,在2天之内,他所在的小队疏通了108国道上9处险情,几乎每一处山体滑坡高度都有二三十米。他在北京服役的7年里,从未遇到过塌方、滑坡的情况同时在这么多地方出现。

8月4日早上,108国道和109国道已抢通,应急和救援车辆能够通行,部分道路被洪水冲毁一半,通行要贴着山壁。截至4日16时,北京恢复通信基站742处,所有失联村全部复联。

109国道旁的丁家滩村8月5日,从109国道通行,过了门头沟区妙峰山镇丁家滩村,便进入狭长的山谷,手机信号一度消失,直到进入王平镇。王平镇镇政府大院里,通讯车整日运行,发出信号,但信号不稳定,时有时无。镇政府门卫室里的一台无线电电台在灾后被启用。8月5日,它播报着某村镇当天的物资情况:“粮食够一周时间,无蔬菜。”接着又播报:“斋堂(镇),饮用水、方便面,一人需氧气。”一名工作人员用纸笔抄下这些信息,再传达给其他部门的相关人员。

救援

7月31日洪水发生当天,平澜公益基金会的周亚辉带队赶往房山区石楼镇。他记得,当时水位暴涨,有人被水围困在墙头、车顶。那天,他们从两个村庄中转移出被水困住的七八十人。

8月1日,北京蓝天救援公共安全潜水组也接到了房山区青龙湖镇和窦店镇居民的求助,领队赵韩松带人赶了过去。实际上,在7月21日,他就收到了因暴雨需备勤的通知。他把激流马甲、绳索、头盔等都备好放进背包,若需要能立即出发。8月1日当天,他们从地下室救出一个老太太,又救出好几个孩子。44岁的赵韩松抱着3个月大的婴孩走在水路里,紧张地一点一点往外挪,“怕孩子沾了水”。

受洪水围困,一些村子一度成为水中孤岛。

门头沟区妙峰山镇下的苇甸村在永定河的一处河湾旁。洪水来临时,水灌进了28岁的村民李亚飞的屋里,水深一下子就达到了一米多,家具都漂浮起来。他爬上房顶,淋着雨站了四五个小时。

湍急的流水淹没了村道,有的路口被车辆堵塞。下苇甸村一些被困的村民聚集在几个地势较高、相对安全的院子里等待。村民们接了雨水煮挂面、羊肉,他们将冰箱清空,因为没电,怕冰箱里的肉臭了。李亚飞说,为了省煤气,有次他们将米粥和饺子一起煮,他咬下一口饺子,“还没熟”。

两天后,李亚飞等村民被前来救援的解放军开车运送出村。转移后,李亚飞等人暂居在门头沟区妙峰山民族学校。据媒体报道,灾情最严重的时候,学校共安置了附近的受灾村民270多人。

门头沟区妙峰山民族学校安置点内下苇甸村70多岁的村民陈芳说,洪水袭来前,她和小儿子暂时到地势高些的邻村二儿子家居住。洪水来后第二天小儿子回家中查看情况,一面危墙突然倒塌,压在小儿子肩膀和踝部,他晕了过去。她有些感慨,“(他)想着上有父母、下有女儿,醒了过来,硬生生把脚从砖块里拔出来,骨折了。”8月1日一位前往房山区石楼镇的记者看到,一辆卡车被淹了大半,司机还坐在驾驶座里。救援人员说,已经劝了司机好几次了,他舍不得车,执拗地不肯走,觉得人要走了,车就没了。

山区更深处的一些村子,8月5日仍然无法开车进入,物资空投仍在继续。在门头沟,时常能看到直升机在远处越过山脉。

赵韩松介绍,城区救援,物资、人员调配难度较小,可以运用冲锋舟、推土机等设备,对救援有极大便利,但山区不同,“全靠人走进去”。

他曾和队友徒步约10公里,负重几十斤,花一个多小时走到了距离门头沟斋堂镇镇政府约12公里的灵水村。途中,他们顺着一座高架桥旁的山坡往下爬。进村后,他们又蹚过一段涉水路段,水淹至脚踝、流速快,他们得逆着水流往上走。

赵韩松和队员徒步进山灵水村在京西古道的路网上。这个村子因为曾经出过2名进士和多名举人被称为“举人村”,洪水前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宅院和古村庙宇。赵韩松形容山洪后走在灵水村的感受——“一片废墟”。他看到,大约半个村庄的房屋倒塌了,脚下没有了路,尽是石块、烂泥。他们把带去的100盒消炎药等药品留在了村里。

赵韩松说,有一天他们经过一处抢修好的塌方点,有队友问他,“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他认不出来。队友说,“是咱们一块团建的驿站。”

难测

在京郊山区,很容易就能辨识出此前山体滑坡的痕迹。

郁郁葱葱的绿色山体上,暗黄色的泥土裸露,如山间的伤口。这些滑坡的低处,碎石击碎院墙,砸弯电杆,公路破裂。

当地人对这场雨的规模并无心理准备。据气象部门统计,7月29日20时至8月1日11时,北京全市平均降雨量为263.8毫米,远超“7·21”特大暴雨时的北京平均降雨量190.3毫米。西部山区尤甚——门头沟区和房山区的平均降雨量达到452.6毫米。

中央气象台专家分析,台风“杜苏芮”残余环流一路北上,副高与西部的另一个高压脊互相连通,形成一个“高压坝”,“杜苏芮”无力冲破前方高压阻拦,在华北地区放慢脚步,遇到太行山、燕山等地形时被迫抬升,制造了极端暴雨。

张会记得,以前村里也发过水,但不会冲进屋里。即便是2012年“7·21”暴雨,水也仅仅是从下水道和地漏漫出来到脚踝,不久就会回落。另一位住在房山北潞园小区的居民记得,那一年水也仅仅漫过小区楼房前的五六级阶梯,而这一次水涨到了小腿肚。

在数据上,本次暴雨的强度远超过去。北京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应急管理局副局长刘斌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西部山区)相当于第一天下了一个‘7·21’的暴雨,结果第二天又下了一个160毫米、180毫米,门头沟区是第二天下了200毫米这样的量级。”

许多人曾被通知暴雨将至。7月底,在门头沟区永定河周边村落,有人听见过村里或防汛车上的大喇叭喊着,“请尽量不要外出”、“把车辆转移到安全地点停放”等。

但山洪难以预测。中国科学院西北生态环境资源研究院副研究员舒乐乐指出,南方主要河流如长江流域的洪水,发生的原因主要为中上游有大量降雨,但北京西郊地势起伏较大,洪水往往带有山洪的特征。他在视频中看到,洪水“像是在道路上跑”,这往往就是地势低的路面临时变成了河道的性质。

7月31日10时许,张会家门前泄洪沟和道路上水流湍急。 受访者提供山洪奔流而下,携带巨大的能量与冲击力。在京西的一处村庄,沿河的多处房屋被洪水冲刷,几乎已成废墟,留下空空的建筑,有的失去了墙面,有的被冲击变形。突发性洪水往往在小流域发生。舒乐乐指出,目前,突发性洪水受山区平均坡度、落差影响,也受山区土壤层影响。“土壤层可以视为特殊的海绵,如果土壤层很薄,落雨落在裸露的岩石或薄薄一层土上,水便快速向下流动,一下子汇集于河道。”他说,“加上坡度大,能量冲击到河道下游,便形成山洪的冲击力。”

舒乐乐表示,由于气象站点稀少、模型精度等限制因素,小流域突发性洪水的准确预测相对困难。

7月31日10时40分左右,妙峰山镇陇驾庄村一位村民走过水裕嘴桥时,河水已经漫过桥面,几分钟内,河水从脚踝涨到小腿。她赶回家吃完午饭,便有人来叫她,“赶紧走了!”随后,她和丈夫转移到了位于门头沟区妙峰山民族学校的安置点内。

斜河涧村的张会则称,她后来得知,有村子的村干部曾提前挨家挨户通知村民转移,在洪水到来当天,也有村子转移、安置了村民。她说她所居住的斜河涧村只发了暴雨预警。

8月6日,澎湃新闻记者致电斜河涧村村主任,其表示当时具体预警、防范措施不便透露,目前斜河涧村已开始开展清淤等工作。

洪水过后,永定河河道中水流浑浊,一处浅滩上,一双红白运动鞋散落。

浅滩上一双红白运动鞋(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古钰、杨拓、吴燕、张会、李亚飞、陈芳为化名)(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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